一字非工未肯休

臧克家替毛泽东修改诗词

 © 尔新｜文

文革初期，有句流行语：“毛主席的话，水平最高，威信最高，威力最大，句句是真理，一句顶一万句。”有次，毛泽东去武汉东湖宾馆住宿，与服务人员交谈时问道：“你们说小张（指张玉凤）好不好？”众人像受过训练似的齐声回答：“张玉凤是个好同志。”毛泽东摆了摆手：“我说小张不好。”众人不解其意，还是异口同声地说：“小张是个好同志。”毛泽东听后笑了起来，扬了扬手说：“我说小张不好，你们非说小张好。报纸上说我的话一句顶一万句，其实连一句话都顶不了一句，怎么能一句顶一万句呢！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，都闭嘴沉默起来。毛泽东对众人说：人的一句话就是一句话，不能是一万句，不能顶，更不能顶那么多。一个人的话真有那么大的力量，那不成神了吗！

作为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，能保持清醒状态到这种程度，不受外界忽悠而忘乎所以，是难能可贵的。别的不论，单是在对待自己诗词的态度上，毛泽东是肯接受批评的。

搞创作的人都爱讲一句俗话：老婆是别人的好，文章是自己的好。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。一般作者对自己付出心血的文章，是不太听得进不同意见的。但毛泽东不但听得进，还让臧克家替他进行修改。

1963年底，《毛主席诗词》正式出版前，先印了少量的征求意见本，让秘书送了一本给臧克家。臧克家认真阅读后，写了23条意见，亲自交到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手中。《毛主席诗词》出版后，臧克家查对了一下，有13条意见被采纳。

其中的《七律·登庐山》诗，原句中的“跃上葱茏四百盘”，毛泽东根据臧克家的意见改为了“跃上葱茏四百旋”。“冷眼向洋观世界”，改为了“冷眼向洋看世界”；“热肤挥汗洒江天”，改为了“热风吹雨洒江天”。这三处改动，从遣词、用韵、意境诸方面，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。

接受来自不同人士的意见，虚怀若谷地修改完善自己的诗作，使毛泽东成了最大的受益者。下面这些诗句的修改，便是最好的例证。

《七律二首·送瘟神》中“红雨随心翻作浪，青山着意化为桥”，原稿为“红雨无心翻作浪，青山有意化为桥”。经过修改，歌颂的主体和诗句的气势，都有了很大的差异，顿时熠熠生辉。

又如《七律·到韶山》，这首诗的结尾句本是“人物风流胜昔年”，不仅表意一般，而且流于空泛的说理。后来几番修改，最终确定为“喜看稻菽千重浪，遍地英雄下夕烟”。完全以形象生动的画面，同上句的场景相扣合，取代了原句的议论。这样的表达，简直有如化腐朽为神奇。

再如《沁园春·雪》，原诗中的“原驱腊象”，臧克家读后，感觉需要修改。恰逢毛泽东约他面谈，对臧克家说：“你在《中国青年报》上评论我的咏雪词的文章，我读过了。”臧克家趁机提出改动意见。毛泽东问：你觉得应该怎样改？臧克家说：把“腊”改成“蜡”字比较好，可以与上句“山舞银蛇”的“银”字相对。”毛泽东说：“好，你就替我改过来吧。”到后来，连“驱”也改成了“驰”，整个句子的色彩、音节、表意，立刻上了一个台阶。

又如《七律·长征》中“金沙水拍云崖暖”的诗句，原为“金沙浪拍悬崖暖”。山西大学历史系的教授罗元贞读后，认为一首诗中两个“浪”字，有重复之嫌，应该避开。前面既然是“五岭逶迤腾细浪”，那后面的“金沙浪拍”就最好不用“浪”了。至于“悬崖暖”，考虑到下句是“大渡桥横铁索寒”，铁索对悬崖，“铁”是名词，“悬”是形容词，两者词性不同，将“悬”改为“云”，就和“铁”都是名词了。如此一来，“云崖暖”和“铁索寒”，不但结构相同，而且词性相对，名词对名词，形容词对形容词，比原句对仗工巧，完全合乎格律的要求。

毛泽东的诗词，就是在这样的修改中走向完善的。不固执己见，能听取不同意见，才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。

资料来源：

郭树荣《臧克家修改毛泽东诗词》

光明日报《点评毛泽东诗词：一代伟人 千古绝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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